130.脚踏两条船的人往往死得很惨-《九世凤命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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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碧筠被缠得焦头烂额,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娇贵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然甩脱了那些人的手,厉声哭骂:“你们这些刁民!再要放肆,我抓你们去见官!”
她话音才落,人群中立刻有个高亮的少年声音喊道:“你们听见了没有?阮二小姐称咱们为‘刁民’!大家细想想,一个视百姓为‘刁民’的千金小姐,怎么会真心爱惜西北的将士、怎么可能想到冒雪卖画为西北军将士筹款?这些天她做的事,分明是一场邀买人心的表演!大家可别被她骗了!咱们的那些血汗钱到了她手里,八成被她拿去买胭脂水粉了!”
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反应过来,立刻有人接道:“没错!大伙儿细想想,她卖画的时候用的那些银炭、暖炉、文房四宝、桌椅板凳还有身上穿的绫罗绸缎,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钱只怕不下万两!她若是真心想要帮西北军,把那些东西卖了也能顶一阵,何苦要冒着风雪上街头从百姓手中筹款!这些手段,分明是把咱们当傻子骗呢!”
阮碧筠被人指摘到此刻,终于忍无可忍,大声哭道:“为什么只骂我?她青阳郡主身上穿的都是北地上好的狐裘,一件的价值就不下万金呢!到底是谁更奢靡?”
“可人家青阳郡主也没搜刮民脂民膏啊!”那少年立刻接道,“厉王殿下在西北边境猎到的奇珍锦狐,拿来给他的爱妻做衣裳碍着别人了吗?再说,青阳郡主的性子,大家在阳城的时候就知道了!她从未标榜过与百姓同甘共苦,可她是真正救过百姓的命、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命去保护百姓的!你拿什么跟她比?”
阮碧筠接不上话,只好又哭。哭到一半抹了把脸,发现腮上有点疼,忽然意识到在风里哭可能会皴脸,忙又生生收住眼泪,憋得直打嗝。
真凤降世的阮二小姐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。这一会儿工夫,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都没尝到过的人间疾苦尝了个遍。
但这还没完。
愤怒的百姓们仍然不肯放过她,围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催着问:
“西北军已经说了不接受捐赠了,所以我们捐的钱什么时候退还?你可千万别说不还了!我们凑钱不是给你去买胭脂水粉、去攀比什么狐裘的!”
“就是就是!我连今年过年做新衣的钱都捐给你了,你敢不还我可要找你拼命!”
“做新衣的钱算什么?我老娘积年的老寒腿,听说是给西北军救命,她急得连买药的钱都捐了!”
“退钱!退钱!!不退钱就砸了相府!!”
……
阮碧筠被人群挤得钗横鬓乱,彩绣辉煌的披风被抓扯得皱皱巴巴,一圈白绒绒的兔毛不知被谁的手弄脏了,黑黄色的泥巴糊在肩头,要多难看有多难看。
一个人只有两只手,护得住头发就护不住披风、护得住披风就护不住衣袖。阮碧筠已吓得哭不出来,只管抱头尖叫,心里万分后悔没有把鸾音凤鸣她们带过来。
“救命……”她终于退到了金栗园的门前,抓住门环,低声哀告:“救命!厉王殿下,救救我……”
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,身边的哄笑声却比先前更大了许多。那些脏兮兮丑巴巴的陌生人互相拉扯推挤着,油唧唧的衣裳和头发、发黄发黑的烂牙和黑红皴裂的脸不住地在阮碧筠的眼前晃动,终于将她彻底吓坏,跌靠在门上嚎啕大哭起来:
“放开我!我退……那些银子,我都退……一文不少全都退给你们!放过我好不好……我要回家,娘,我要回家!”
她耳边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声:“要回家,可千万别喊娘啊,万一你娘真的想你了——”
“不要说!”阮碧筠猛抬起头来,发狂似的尖叫:“闭嘴!闭嘴!我是相府小姐,谁许你们这些贱民同我说话了!”
先是“刁民”又是“贱民”,字字冰凉如针尖似的戳到了百姓的心里。先前卖画筹款慰劳西北军积攒下来的美名,就这样被她自己在一刻钟之内轻而易举地败光了。
阮碧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眼前立时一阵发黑,摇摇晃晃便要栽倒。
旁边有个妇人不忍,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扶她一把,不料才伸出手便觉得身边黑影一晃,眼前的小姑娘瞬间便不见了踪影。
旁边众人也是吃了一吓,随后有人发出了惊呼:“好快的身法!”
“怎么回事?是人还是鬼?”那个妇人吓得直拍胸口。
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:“是人!我看清了,是个穿黑衣裳的男人,抓着她的腰提着走了!”
那妇人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子,又惊魂未定地追问了一句:“真不是鬼?”
少年笑道:“真不是鬼!只是腿脚利索些罢了,要说轻身功夫,西北军的斥候们比他厉害多了!”
众人闻言各松口气,看看天色也已黑得差不多,便各自交谈着散开了。
当然,关于阮二小姐称呼百姓为“刁民”、“贱民”,以及阮二小姐承诺全数退还捐款这两件事,还是要尽快传得人尽皆知的。
百姓们散去之后,那个少年瘦弱的身影利索地冲进夜幕,从侧门钻进了金栗园,对一个侍卫说道:“传话进去吧:爷猜得没错,是鲁翰文干的!”
鲁翰文,昔日睿王府的谋士,长于心计,号称算无遗策。
极少有人知道,此人一身武艺也颇为不俗。当街救人什么的,不在话下。
……
但这个文武双全的才子却有一副并不温和的脾气。
此刻,看着对面的女孩子梨花带雨嘤嘤哭泣的模样,他只觉得厌烦,几次恨不得打开窗户把人丢出去。
还好最后都忍住了。
等阮碧筠哭完,鲁翰文已经烦躁地在桌旁转了几十个圈子,脸色阴得像锅底。
四目相对,阮碧筠打了个寒颤,随后用力擦了擦眼角,坐直了身子:“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?”
鲁翰文移开目光,冷笑道:“当然是看你阮二小姐了不起,这么容易的事都能搞砸!”
阮碧筠红肿的眼睛瞬间瞪大,不敢置信:“你……连你也敢来嘲讽我?!”
“怎么,做得不好,还不许人说吗?”鲁翰文甩甩衣袖坐了下来,气势十足。
阮碧筠呆了一呆,随即大怒:“放肆!你一个奴才,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!你别忘了,你主子还在牢里蹲着呢,你们求我的时候还在后头!”
鲁翰文并没有被她吓住,反而撇了撇嘴,十分不屑似的反问了一句:“是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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