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3.不要在意这些细节-《九世凤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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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班主满脸忐忑,站在一旁不住地擦汗。

    下一折戏很快又开了锣。夜寒靠在椅背上专心地看本子,阮青枝就打着瞌睡漫不经心地听着栾玉棠的唱腔,倒也算是岁月静好。

    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,夜寒终于合上戏本子,抬起头来。

    这时栾玉棠早已下去了,台上是一帮丑角和几个武生在翻跟头。

    班主胆战心惊地往前凑了凑,看着夜寒阴沉沉的脸色,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阮青枝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夜寒轻轻地攥了攥她的手,看向班主的时候神色却依然冰冷:“这种道听途说的东西都敢搬到台上来,你们的胆子果然不小。”

    班主额头上的汗吧嗒一声滴了下来。

    阮青枝好奇地拿过戏本子来翻了两下,问:“上面写什么了?”

    夜寒冷笑:“写你我二人受了父皇的密令潜入阳城,治瘟疫、除奸佞,救民于水火。”

    班主抬手擦汗,心道这样写有什么不对吗?这是夸您呐!

    没想到非但夜寒脸色难看,就连阮青枝也皱了皱眉,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:“这么荒谬的情节多吗?如果满篇尽是这种蠢话,那干脆就别唱了,请他们到京兆衙门去喝茶吧!”

    那班主原本已经吓得骨头都软了,听见这话却又硬撑着抬起头来,苦苦哀求:“小姐,您是阮大小姐对吗?您开开恩……这本子哪里写得不好,我们改!不瞒您说,我们春月班前一阵子接连出事,上下近百口人眼看就要饿肚子了,如今好容易出了新本子,孩子们欢喜得什么似的,不吃饭不睡觉赶着过来排戏……这会儿若说不让唱,我们就只能上街要饭去啊!”

    一番话说得哀哀切切,令人闻之酸鼻。

    可惜阮青枝惯是冷心冷肺的,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,无奈道:“不是我要断你们的活路,实在是你们这本子编得既无聊又不合理,即便排演出来,也没有人会喜欢啊!”

    班主闻言慌忙磕头:“请阮大小姐指点!”

    阮青枝没忙着“指点”,先让他自己把大概的剧情说了一遍,之后就和夜寒一起冷下脸来。

    “外头的说书先生,也都是这么说的?”她问。

    班主迟疑了一下,尴尬道:“他们说书的只图热闹,大致都只说小姐您在阳城如何妙手仁心、殿下如何守住客栈大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类的。这样排出戏来不够连贯,所以我们写本子的先生们又加了些情节上去……”

    “加情节你们也不能乱加啊!”阮青枝拍桌,“你们加的是什么?皇上的密令?你用你的脚指头想想,皇上又不能未卜先知,他怎么知道阳城会闹瘟疫?他是皇上,他又不是瘟神!”

    暗示皇帝是瘟神,这事儿可就大了。

    班主这才知道那戏本子到底还是触犯了皇家的忌讳,顿时一阵后怕,忙又俯伏在地连喊“阮大小姐救命。”

    见吓唬得差不多了,阮青枝就叫他起来坐着,极有耐心地把阳城事件的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。

    然后告诉他:“你照实演就可以了。戏文怎么写我不管,唯独有一点,就是万万不可扭曲事实,否则我和殿下断断不能容你!”

    班主瘫在椅子上,想哭。

    不能扭曲事实,那还怎么唱?说阳城那些民乱都是睿王殿下煽动起来的?盛公山驻军围攻阳城也是睿王殿下搞的鬼?阳城得救全是阮大小姐一个人的功劳,跟皇帝的运筹帷幄福泽深厚一点关系也没有?

    阮青枝纠正道: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,还有厉王殿下呢!你们在戏里要说清楚,厉王殿下被某人追杀九死一生逃到阳城,危难之际奋不顾身,率领全城百姓抗敌自救——这可是大热闹啊,咱们戏迷听戏,不就是喜欢这种热闹吗?”

    班主心道热闹是热闹了,怕只怕性命保不住了!

    阮青枝看着对方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儿,撇撇嘴表示烂泥还真是扶不上墙。

    她都还没说那瘟疫是睿王殿下散播的呢,人就给吓成这个熊样!

    “殿下,这样恐怕不行啊!”班主不敢再跟阮青枝说话,只得又转向夜寒:“若是照阮大小姐说的那样唱,那就涉及到朝廷了,我们这个小小戏班只怕担不起啊!”

    夜寒扫了他一眼,脸色不善:“这出戏编排的是本王和阮大小姐的事,从一开始就牵扯到朝廷了。怎么,先前戏说本王的时候胆子很大,如今牵扯到睿王了,就不敢了?”

    这话可了不得了,班主吓得忙又跪下去,连称“小人不敢”。

    夜寒一拂衣袖,站了起来:“若不敢,戏就不必唱了。三日之内离开上京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!”班主立刻跟着站起,一脸惶急:“小人听殿下的!本子我们即刻就改,请殿下开恩!”

    阮青枝翘起唇角,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 班主擦了一把汗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阮青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别慌,不是真叫你唱什么‘睿王调兵围城残害百姓’之类的。你们戏里也不必明说此事,只需要让听者知道我与殿下在阳城行事曾被人百般阻挠就可以了。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说明白,救城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别的什么人,就是统领西北军多年的那个厉王殿下,是阮大小姐一眼认定并甘愿辅佐的厉王殿下!”

    班主想了想,觉得可以办到。

    正要点头,却听见夜寒又说道:“戏文里真凤显灵以仙身求药方的那折写得很好。记得结尾之前再加一段,就说阳城为阮大小姐建生祠名为‘药王娘娘庙’,祛灾厄保安康十分灵验,北地百姓纷纷效仿。”

    班主眼睛一亮,连连躬身答应,堆起笑脸:“小的们一定把这出戏排好!到时候还要请殿下和阮大小姐赏光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戏就不必了,”夜寒深色冷冷不为所动,“叫梦鸾公子来一下。”

    班主一愣,随后连连称是,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。

    虽然不明白厉王殿下是如何知道梦鸾公子的,但既然这出戏中的阮大小姐要由梦鸾公子来唱,殿下想见他当然也就不奇怪。

    一进后台,众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,吱吱喳喳问东问西。

    班主一概顾不得理会,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张望:“玉棠呢?殿下要见他,人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忙也急慌慌跟着找,打听了半天才听见一个打杂的小厮怯怯地道:“梦鸾公子刚刚从后门出去了。走得挺急的,妆都没卸呢!”

    班主大叫一声“老天”,众人顿时惶惶然如大难将至,一哄而散跑出去找人了。

    外面两人等了好一阵子,阮青枝扯了扯夜寒的衣袖:“他或许是不想见我,我又何必一定要见他。这会儿我也想不出什么话要跟他说,若执意说什么‘报恩’之类的,对他而言恐怕反倒是负担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不见?”夜寒迟疑着,确认道。

    阮青枝有些疑惑,仰头看着他:“不见啊!我什么时候说要见他了?”

    夜寒轻轻叹息一声,牵起了她的手:“那就走吧。”

    阮青枝觉得这个人怪怪的。

    对栾玉棠的事,他好像比她还上心?她又没说过要见,他自作主张这是做什么呢?

    夜寒听见了她的嘀咕,居然踌躇良久,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:“青枝,你欠他的是救命之恩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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