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海古墓-《凤乱九宫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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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女孩站起来,吃力地爬下四级台阶。等她在台阶下方立定站妥,那两名高个子女祭司便为她穿上黑袍,拉起黑帽兜,披上黑斗篷,再推她转身面向台阶、黑污渍及宝座。

    啊,谨奉献此女童,请累世无名者细察。确然乎,此女童为累世无名者所由生。请接纳此女童之生命与毕生岁月,因其生命与生年均为累世无名者所有。请考察批准。请让她被食尽!

    与号角声同样高昂刺耳的人声回应道:她被食尽!她被食尽!

    小女孩从她的黑帽兜里注视宝座。镶嵌在巨大爪雕椅臂上的珠宝均已蒙尘;雕花椅背有蛛攀结,还有猫头鹰屙白粪。宝座正前方那三级较高的台阶,也就是她刚才跪立处以上,从不曾有凡人的尘脚踩踏过,累世的尘沙厚如一块灰土层,这经年累月、甚至数世纪之久未受搅动、未经涉足的尘土,完全掩盖了红纹大理石面。

    她被食尽!她被食尽!

    这时,鼓声突然再度敲响,节奏加速。

    宝座台阶前的队伍缓缓转身离开,默然朝东步向远处明亮的大门廊。两旁壮似巨兽小腿的粗大双百柱,往上直伸向天花板暗处。小女孩夹在同样都穿黑袍的女祭司群中,**的小脚庄重地踩过结霜的杂草和冰凉的石板。阳光斜穿过破屋顶,照亮她前方的走道,但她没有仰头。

    守卫大开殿门,黑压压的队伍鱼贯而出,步入稀薄的晨光和凉风中。刺目初日悬浮在东边那一大片无垠旷野的上方,将金黄光芒投射在西侧的连绵峰峦和宝座殿的正面。和宝座殿同在一个山坡面的建筑,由于位置较低,都还笼罩在紫蓝色暗影中,唯独山道对面小圆丘上的孪生兄弟双神殿,因殿顶新涂金彩未几,正反射日光而熠熠生辉。四人并列的女祭司黑色队伍沿陵墓山丘的坡道迤逦下行,边走边轻声诵唱。她们的诵唱只有三个音,不断反复,至于诵词早因年代古老而失去意义;好比道路不见,路标仍存。她们反复诵唱着空洞字眼,第一女祭司再造典礼这一整天,也就如此这般充塞着女音低唱充塞着干涩而吟诵不止的嗡嗡声。

    小女孩被带领着走过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,一座庙宇又一座庙宇。在一个地方,有人把盐放在她舌上;另一个地方,她朝西跪下,长发被剪短,用油膏润洗,再洒以醋水;又一个地方,她面朝下躺在一座祭坛后方的大块黑色大理石板上,听闻高昂人声大唱挽歌。一整天,她和所有女祭司均没进食,滴水未沾。黄昏星亮起来时,小女孩被安顿**,全身**,只裹了几块羊皮毯。她不曾在这房间就寝过。这房间位于一栋闭锁多年、典礼当天才开锁的房子里;房屋挑高,纵向狭长,没有半扇窗户,弥漫着一股泞滞而陈腐的死味。女祭司们未发一语,把她单独留在黑漆漆的房里。

    小女孩被安置好之后,就一直照原样静躺着,始终没有改变姿势。她两眼大张,就这样躺了好久

    她看见高墙有光影晃动,有人悄悄沿走廊而来,摀着灯芯草蜡烛,外泄的烛光顶多只像一只萤火虫的荧光。接着,她听到一个人沙哑的低语:呵,妳在哪,恬娜?

    小女孩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一颗头由门口探进来。一颗奇怪的头,没有头发,看来像一粒剥皮的马铃薯,颜色也似剥皮马铃薯那种淡黄色;眼睛则像马铃薯的芽眼,小小的,土棕色;鼻子夹在两片大而平的脸颊中间,显得非常小;嘴巴像是没有嘴唇的细缝。小女孩一动也不动地呆望着这张脸,那双深色大眼睛仍然一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呵,恬娜,我的小宝贝,总算找到妳了!声音沙哑,音高虽像女声却不是女人的声音。我不应该来这里,我顶多只能走到门外的玄关,但我得来瞧瞧我的小恬娜经过这冗长的一天后情况怎么样了。嗳,我可怜的小宝贝还好吗?

    他魁梧的身形静悄悄移向小女孩,边走边伸出手,好像要梳理女孩的头发。

    我已经不是恬娜了。小女孩说着,依旧瞪着他。他的手在半途停住,没碰女孩。

    我晓得,我晓得!他说。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:我晓得。现在妳是小小被食者。但我……

    她没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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